第95章 安庆之战（17）
日军黄昏之后就没有再发动攻击，高田大队也藉着夜色撤出战斗，6月24日中日双方的战事告一段落。
旅团长坂井德太郎站在前线一个高一点的土坡上面，看着一队队失望和疲惫地从前线离开的士兵，还有无数受到病患折磨的脸，坂井面沉似水。
当晚，日军召开了战术检讨会议，商讨今天战斗中遇到的问题，以及应对的方法。
开始还正常，但不久就说到了对方的工事，这是今天会议抹不去的坎。
坂井德太郎想到了一批批倒在中国军队工事前的第11旅团士兵，还有战斗延误导致的大批日军生病，坂井再也无法抑制愤怒。
他转头对着第五野战重炮兵旅团内山英太郎冷冷地道：“内山君，今天的进攻，我军的重炮火力始终未给敌军以压制。”
坂井说完，其余的步兵各部队长对内山也怒目而视，今天进攻的失败就是因为炮火没有有效的摧毁对方工事，导致部队受到重大伤亡。联队长中野英光愤怒地站了起来，“今天重炮旅团根本未给我军以足够支援，对手的掩体一直在开火，甚至支那军的几门山炮也频频射击！内山旅团长阁下，您的70门重炮为什么不予压制？”
对于这种指责，内山和他的下属很反感，坂井支队这边是一个联队长出马，内山旅团的一个炮兵联队长站起来反驳道：“中野大佐，你的指责极为无礼，我野战重炮兵第五旅团自组建而来，一贯表现优良，这得到了畑俊六大将的首肯，今天是你们的步兵没有攻下支那人的……”
战术检讨会议变成了吵架会议。
联队长吵完后，临到大队长级别，步兵指责重炮兵无所事事，消极敷衍；重炮兵指责步兵攻击不力，通讯不够，房间内登时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口水。
双方是针尖对麦芒，互不相让，言语之凶悍，交锋之激烈，其力度远远超过了白天对中国军队的攻击，要是炮兵有这种愤怒加成，或者步兵有这种怒吼光环，说不定今天就能攻下对手的阵地了。
步兵大队长高田米雄一拍桌子，力道极猛，别人座上的茶杯纷纷响起抗议。他对着一个刚才说着正欢的重炮兵大队长道：“无能！无能！你们重炮兵就是无能的代名词！我高田从来没见过如此无能的重炮兵！”
重炮兵大队长清水至善毫不示弱，首先拍在桌子上的手力就不输给对手，刚才被震动了位置的茶杯盖有几个被吓到了地上，“无耻！无耻！你们步兵就是无耻的象征！我清水至善从来没见过如此无耻的步兵部队！”
……
今天的战术检讨会议有没有检讨到问题暂且不论，吵架技巧坂井支队和内山旅团都有明显的增长！每个人还都相当展示了自己的风采。
高田中佐的用词非常简洁，配合高昂的音量，给对手以强大的压迫感；而重炮兵旅团的尻量大尉语速极快，骂人如同机关枪开火，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般人根本无法抗衡！旁边的清水少佐善于用手势，丰富的肢体语言和抑扬顿挫的语调，绝对能将对手气得七窍生烟。
本多少佐是军司令部的参谋，看到如此热闹壮观的景象，极为无语。他真想建议两军不用去进攻安庆了，干脆在这里打上一仗，两军级别相等，人数也差不多……
“啪”，本多荣光将一个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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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样的！”
“你也是好样的！”
许鸣挨个拍着眼前士兵的肩膀，将一个个勋章挂在他们的胸口。
掩体内，士兵们似乎还残留着白天惨烈战斗的痕迹，早晨这里有一个排，现在还是一个排，但已经换了三分之二的新面孔。
剩下三分之一的老面孔，有的人脸上一脸尘土，混合着汗水和血迹；有的人身上还留有硝烟的味道，衣服也变得破烂。
但无论是谁，都一副自信和坚毅的神色，这种自信和坚毅是从不断胜利中得来的，他们自抗战以来，从未失败过，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赋予了他们极强的勇气。
许鸣仔细地打量着一个士兵，这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，头发被烧焦，连眉毛也只剩下一半。
“多大了？”
“报告师座，21，属蛇。”
许鸣同样拍了下他的肩膀，看他的衣领斜歪，走到他的身后小心地帮他整理了一下。
许鸣给他开了玩笑，“没想到这里还有个独眉大侠，别担心，娶老婆的事情包在我身上。”
众人哈哈大笑，独眉大侠也憨厚地笑了起来。
许鸣又挨个与其他的士兵握手，然后走出掩体。
当晚，107师也召开战术检讨会议，和日军一样，是讨论白天暴露的问题，还有应对和整改的方案。
但和日军不同的是，会场的气氛非常良好，即便有不同意见，双方也是尽可能尊重别人，胜利者的气氛和失败者是截然不同的。
“今天的战斗，能守住所有阵地，全赖前线将士的勇敢善战和指挥官的果断出击，事实表明，日军都是欺软怕硬，和他们打决不能一味龟速不出，而是要抓住战机，适时围歼…”许鸣表达了今天会议的主题，那就是赞扬为主，学习成功的经验为主。
参谋处给出了一份数据，包括战斗各火力点的射击数据和战果显示，通过数字化的分析，然后在部署上加以针对性的整改。
后勤处汇报当天运送伙食与弹药的情况。
统计处报告了士兵伤亡的具体原因，并且提出了减少伤亡的建议。
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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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的战术检讨会议还是开出了点东西，次日的进攻，日军的攻击方式改变了。
第二天拂晓，日军经过半小时的炮火轰击后，又一次发动了进攻，和昨天不同的是，这次日军没有发动大规模冲锋，而是使用了近迫作业。
在离中国军队阵地的1000米处，日军开始挖掘坑道，然后向前延伸。
许鸣接到消息后，大吃了一惊。
这个办法看似笨，看似慢，但绝非如此！现代化的攻防作战，进攻一方的大部分伤亡都是在冲锋的路上，近迫作业能最大限度地缩短冲锋距离。日军这样做，对我军的威胁非常大！
临时召开的战术会议上，许鸣和他的下属对此一筹莫展。
“炮击的效果怎么样？”谢晋元问道。
“没有用，鬼子躲在壕沟里，很难轰得到。”刘子远没有回答，陈会之替他说了。
守军无论是迫击炮还是山炮，采取的都是曲线瞄准射击和范围杀伤，鬼子在平地上一炸一片，但日军近迫作业后，除非炮弹能直接落入日军的战壕，否则没有办法攻击到他们。
刚刚守军用苏罗通小炮（20mm机关炮）进行了攻击，比山炮和迫击炮效果好了些，日军也随即采取了对策，鬼子在坑道每隔一段修筑防炮壕，上面用原木和沙包堆垒。
现在小炮也不好使了，即便运气爆棚能射进日军的战壕，最多只能杀伤几个鬼子。
以前守军躲在坑道和掩体里，现在日军来个照猫画虎，不得不说，这一招是非常有效的，半天时间，鬼子在前线已经挖掘了将近100米。
昨天日军冲锋的飞快，但败退的更快，今天日军虽然只前进了100米，却是实实在在的100米，还是在伤亡极小的情况下取得的，以这种速度，两三天日军就能在各阵地前将进攻工事贯通。
在今天一天的战斗中，日军和国军的伤亡交换比开始急速接近，而一旦这些工事完全构成，在日军优势火力的压制下，日军的伤亡将会小于107师。
见大家都没有主意，许鸣叹了口气，无可奈何地道：“没有别的办法了，参谋处准备动员，做好掷弹工作和白刃战诸般准备！”
离开会议室，许鸣还在想着应对方案，作为一个师长，打仗时可以在较安全的指挥部指挥，但遇到了问题，你必须提出解决的方案。
他低着头，在指挥部的空地上转了一圈，想象自己是坂井德太郎，在这种情况下会这么做，最怕什么。
转了一圈，没有想出对策，又转了一圈，还是什么招数都没想出来。卫兵在后面远远地跟着，生怕打扰他们师长的思维。
不知不觉走离了指挥部的范围，许鸣抬头一看，到了师部的档案室。
